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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韵未消亡:人工智能艺术中 “此时此地” 的重构与美学新形态

在本雅明的论述中,灵韵既不是神秘学的光环,也不是单纯的美感属性,而是一种独特的历史—空间经验

摘要:文章以瓦尔特·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提出的“灵韵”概念为理论起点,探讨人工智能艺术对灵韵的冲击与转型。文章指出,人工智能生成作品因缺乏独一无二的“此时此地”与历史痕迹,使传统意义上的灵韵面临危机;然而,AI创作并非彻底消解灵韵,而是赋予其新的形态——作品生成的偶然性、观者文化经验中的震惊与反思、人机协作关系中的独特性,都可能成为新的灵韵来源。由此可见,灵韵并未消亡,而是经历了由作品属性向社会关系与文化氛围的转移。人工智能艺术因此不仅挑战了美学的经典范畴,同时也为灵韵的当代意义提供了新的解释空间。

人工智能时代艺术作品的“灵韵”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德国思想家瓦尔特·本雅明在流亡时期写下了影响深远的论文《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The Work of Art in the Age of Mechanical Reproduction)。在这篇文章中,他提出了著名的“灵韵”(Aura)概念,借此揭示机械复制技术对艺术的独特性、权威性和社会功能所带来的根本冲击。摄影与电影的普及,使艺术作品不再是独一无二的“此时此地”的存在,而是成为可以无限复制、广泛传播的文化产品。本雅明敏锐地指出,随着灵韵的消逝,艺术正在从传统的宗教、仪式功能中解放出来,转而进入大众传播和政治动员的领域。近一个世纪之后,当人工智能艺术席卷而来,这一思想再次展现出惊人的现实意义。在人工智能的语境下,我们必须重新追问:艺术作品的灵韵是否还存在?如果存在,它以何种方式存在?

灵韵的内涵与消逝

在本雅明的论述中,灵韵既不是神秘学的光环,也不是单纯的美感属性,而是一种独特的历史—空间经验。它源于作品在历史积淀中的不可重复性,以及在特定时空中所呈现的独一性。走进卢浮宫观看《蒙娜丽莎》,观者体验到的不仅是画作的笔触和色彩,更是它在几百年历史中所积累的不可替代的气质与象征意义。然而,机械复制技术削弱了这种经验。当摄影和电影能够无限地复制作品时,艺术的“此时此地”被替代为随处可见的再现,观众与作品之间的距离感、神圣感与稀缺性消解殆尽。

但本雅明并未停留在哀叹之中,他指出灵韵的消逝意味着艺术功能的转型。机械复制将艺术带出了神庙与宫殿,使其进入大众社会。艺术不再主要承担宗教与祭祀的仪式功能,而是成为大众传播和社会批评的重要工具。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本雅明看到了电影艺术的政治潜能,也看到了艺术在现代社会中被重新定义的可能性。

人工智能与艺术的当下语境
当下的人工智能艺术,显然与摄影、电影所引发的机械复制危机有着深刻的相似性,但同时也存在重要差异。人工智能并非简单复制既有的作品,而是通过深度学习与大数据训练,在庞杂的艺术传统与图像语料中寻找模式,并以算法的方式生成新的图像、音乐与文本。MidJourney、Stable Diffusion、DALL·E等平台使得任何人只需输入一段提示语便可获得一幅“似是而非”的艺术作品;AI音乐软件则可以迅速模仿披头士或周杰伦的风格写出新歌;而文本生成工具更是能够写出诗歌、散文,甚至学术论文。

这种生成式创作带来了新的问题。首先,AI作品是否具备原创性?其次,AI作品是否还能承载本雅明意义上的灵韵?最后,当艺术与人的经验和历史痕迹日益脱离,艺术本身是否仍具有价值?这些问题的提出,正表明我们必须重新理解本雅明的灵韵理论在人工智能语境下的意义。

人工智能艺术与灵韵的危机
在人工智能艺术中,灵韵似乎面临着更深层次的危机。与摄影不同,摄影尚且存在一个“原作”——一幅画、一座雕塑,而人工智能生成的作品往往没有明确的“原作”。它们是瞬间生成的结果,是数据与算法的组合,无法追溯到唯一的“此时此地”。作品的独一性被彻底消解为无数可能中的一个随机版本。与此同时,AI作品不具备历史痕迹。它们没有随着时间沉淀下来的岁月之痕,也缺乏人类创作者在生命体验中的情感印记。正因为如此,观者在面对AI绘画时,常常会感到一种缺席:这幅画没有画家的心境与手的温度,也没有历史的厚度,它更像是数据的表象。例如,当人们看到AI生成的“梵高风格”画作时,往往能辨认出其模仿的笔触与色彩,却无法感受到梵高与生命搏斗的痛苦经历,那种灵韵因此显得空洞。

人工智能艺术与灵韵的新可能
然而,若仅仅认为灵韵在人工智能艺术中彻底消逝,或许未免过于悲观。换一个角度,人工智能也可能孕育出新的灵韵形式。虽然AI作品可被无限生成,但其生成过程具有不可复制的偶然性。每一次输入的提示语、算法的选择、模型的参数,都会导致不同的结果。正如摄影师在机械设备中注入了主观的选择,人工智能创作也包含着人机协作的独特印记。这种独特性,可能成为一种新的灵韵。当一位用户在MidJourney中输入不同的提示语,即便是同一风格标签,也会生成差异巨大的图像,这种偶然性赋予了作品某种独一的时刻感。

此外,AI艺术的灵韵或许不再依附于作品本身,而是转移到观者的经验之中。当代人观看AI作品时,感受到的灵韵并非来自作品的历史,而是来自文化语境中的震惊、辩论与思考。例如,当一首AI模仿周杰伦风格的歌曲出现时,人们的感受未必源自作品的艺术成就,而更多是因为它引发了对“周杰伦符号”以及音乐原创性的反思。观众在此刻所体验的惊奇与不安,本身就是灵韵在当下的一种新形态。

同时,人机共创的关系也为灵韵赋予了新的内涵。AI艺术很少是全然自动的,它往往需要人的指令与选择。灵韵可能正来自这一“人机共同体”的关系之中。它不仅是作品的属性,更是时代的象征,体现了人类与技术互动的文化氛围。读者在阅读AI生成的诗歌时所感受到的感动,往往并非来自诗人的生命体验,而是源于自身情感的投射和对AI创造力的惊叹。这种灵韵的转移,正说明了艺术经验正在发生根本的结构性转型。

结论:灵韵的转型
从本雅明的视角来看,灵韵的消逝并不意味着艺术的消亡,而是意味着艺术功能的转变。人工智能艺术再次验证了这一论断。灵韵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发生了转型。它从作品的独一性转向生成的偶然性,从历史的沉淀转向当下的文化氛围,从艺术家的主体性转向人机关系的交互性。

人工智能时代的艺术提醒我们,灵韵不再是作品内部的本质属性,而是分布在作品、观者、算法与社会之间的一种关系。它可能更为脆弱、更为游移,却依然在场。正如摄影与电影最终被承认为新的艺术形式,人工智能艺术也许正在孕育另一场美学革命。而这一革命的关键,正是我们如何在新的语境下理解与把握“灵韵”的转型。

文章来源:艺术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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