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偏爱混凝土?
混凝土是19世纪末在法国发明的,在20世纪广泛传播,成为全世界都很容易获得的材料。当材料本身变得日常,我反而希望用它创造不日常的建筑。钢筋混凝土象征着“虚无”和“空洞”,但当一个人站在钢筋混凝土墙前时,它可以充当背景让人变得更美。当体验者经过混凝土时,情绪会有变化,而混凝土墙本身只是安静的陪伴在体验者身边。我渴望创造一种建筑,空间热情好客,体验者可以获得治愈并重新焕发活力。
▲安藤忠雄2023年在澳大利亚的新作:MPAVILION 10
练拳击对做建筑有什么帮助吗?
拳击比赛中,等待铃声响起的声音既让我期待又让我紧张。新的建筑项目也会需要同样的心态。 在拳击比赛中,你必须冒着被打的危险才能充分发挥出你的技能并赢得比赛。在建筑中创造一些东西也需要冒险的勇气,向未知领域迈出的第一步至关重要。 当你是一名拳击手时,你会为只有几分钟的回合准备多年。这是一场战斗,简单而原始。建筑则是一场很长的比赛,远超过三分钟,但必须像拳击一样时刻保持紧张。 有时建筑师会追求名誉并失去底线,因为他们忘记了初心,自己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年轻时练习拳击的安藤忠雄
拳击是一项纯粹的坚忍和孤独的运动。在你的身心推向绝对极限的过程中,战斗力就产生了。 建筑也是一样的。每个项目都有严格的计划和预算,设计的自由度可能很小。你必须思考哪些是真正必要的,然后做出抉择。
你的一天如何度过?
我早上起得很早,每天就是工作,睡觉。我每天至少步行一万步,下班后去会健身房。我在 2009 年和 2014 年经历了两次大手术后才开始调整成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在此之前,我从二十多岁起就一直保持着每天的高强度工作。手术回来后,我把我的工作时间减少了一半。这让我有时间阅读、了解文化,并做一些以前由于我无法完成的事情。我因为生病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我也得到了一些东西。我失去了五个器官,所以我感觉比以前更轻松、更灵活!
▲安藤忠雄持续保持着工作状态
作为一位自学成才的建筑师,你是否认为当今的建筑教育太抽象太概念化了?
所有的学生都应该走出课堂,去看看世界各地的建筑。真实的生活体验才可以培养灵感和创造力!
▲年事已高的安藤忠雄依然坚持去到项目现场
可感知的形体和不可感知的空间体验是你的作品中最知名的特点,这也确实是你自己想要表达的吗?
建筑既有抽象的一面,也有具体的一面。基础的几何体和曲折的动线,是我对理想建筑的表达方式。
▲安藤忠雄2023年在韩国的新作:SAN博物馆
你很在意光线与形体的碰撞,开放和封闭对比,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光才会有形体,光可以把空间和形体链接在一起。罗马万神殿的内部空间由直径 43 米的穹顶和相同尺寸的圆柱体组成。当光线穿过直径 8 米的圆孔,内部结构被照亮的那一刻,建筑空间就显现了出来。这样的空间在自然界中并不存在,正是这种建筑的力量感染了我。
▲罗马万神殿
你曾说建筑不是凭空产生的,怎么解释?
每个项目都有一个甲方和场地,每个场地都有独特的气候和文化背景。建筑不是凭空产生的,建筑是由周围事物决定的,也是周围事物的结果。
新建筑和旧改有区别吗?
没有!无论新建筑还是旧改,都需要考虑环境。虽然改造可能更难,但是原有的老建筑也是场地环境的一部分。
▲安藤忠雄的旧改项目,巴黎证券交易所
你曾说建筑必须实地感受和学习,你最推荐去什么地方体验建筑?
罗马的万神殿和雅典的帕特农神庙。
▲雅典的帕特农神庙
如何判断一个建筑是否成功?
一座好的建筑应该让人们充满希望。每个人都乐在其中,工人、建筑师、甚至周围的居民都希望这座建筑落成,大家都对这座建筑充满期待和希望。如果没有这种激动人心的状态,那么这座建筑就不算成功。看看蓬皮杜中心,在当时,这座建筑极其不寻常,很多人不喜欢它。 但它也有它的支持者,对他们来说,这座建筑是一种希望。在没有更好的东西的前提下,为什么不简单地通过建造一座建筑来给人们带来希望呢?使其成为自由思想的场所。
▲安藤忠雄,© Kinji Kanno
如何看待居住的建筑?
建筑的起源来自居住。家,体现并容纳居住者的身体和灵魂。我的第一个作品是一座五十平方米的房子。我想在退休前再建造一个五十平方米的房子。
▲安藤忠雄早期最为重要的作品:住吉的长屋
哪件艺术品对你影响做大?
太多了,无法一一列举。第一个真正引起我注意的艺术家是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他的画从画布上溢出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杜尚(Duchamp)的作品让我意识到思考的重要性。 当代艺术和日常艺术时刻提醒我们,激发我们,鼓舞我们,我们应该从小就接触艺术。
▲杰克逊·波洛克作品
▲杜尚作品
你做过最不按常理的建筑是哪个?
我的很多建筑都不按常理。 住吉长屋是我建造的第一栋房子,一个开放的小庭院将房间隔开。主人必须穿过它才能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他们说那里很热,很难居住。
我的大部分建筑都是这样,我要求我的客户习惯他们的家,他们通过改变具体的生活习惯来适应建筑。我的办公室有一个从一楼到四楼的挑空,这并不很实用。但只要我大声说话,每个人都能听到。这就是家庭,这就是社会。它不是最实用的建筑,你必须习惯它,但它提供了一个不同的环境,一个新的宇宙。
▲安藤忠雄工作室
你怎么解释你的座右铭“永不言弃”?
找到自己的定位,永远不要指望别人,并对自己的路线充满信心。一旦遇到认可你的人,结果就会变好。
你对青年建筑师有什么建议?
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塑造内在的核心,这样你就能充满能量地活到生命的尽头。苹果和人应该保持青涩、未成熟和挑战一切的精神。
【关于安藤忠雄】
安藤忠雄1941年出生于日本大阪,自学建筑学,1969年成立安藤忠雄建筑师事务所,主要作品包括光之教堂、地中美术馆等,荣获日本建筑学会奖(AIJ)。1979年住吉长屋,1993年日本艺术学院奖,1995年普利兹克建筑奖,2003年日本文化功勋人物,2005年国际建筑师联盟(UIA)金奖,约翰·F·肯尼迪中心金奖2010年艺术勋章、2010年后藤新平奖、2010年文化勋章(日本)、2013年法国艺术与文学司令勋章、2015年意大利大军官勋章、 2016年获得野口勇奖。1991年在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和1993年在蓬皮杜中心举办个展。在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和哈佛大学担任客座教授。1997年起在东京大学教授2003年起担任东京大学名誉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