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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俯仰之间”,注视姜杰的生命谜团

在俯仰之间,她发现生活中那些微小而又含混的谜团,可她并不试图解开它们

“在俯仰之间,她发现生活中那些微小而又含混的谜团,可她并不试图解开它们,因为它们的挣扎与肯定、完整与败笔、肿胀与干瘪,拉扯在一起,才是最接近生活的真相。她所做的艺术,便是对这真相妙手偶成的一瞥,心思流迁的写照。”7月8日,现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的艺术家姜杰的个展“俯仰之间”在武汉合美术馆开幕。本次展览由崔灿灿策展,呈现了这位活跃于中国当代艺术领域的女性艺术家对于生命母题的探索。

如策展人崔灿灿所言,对生命的体察和对人体的关切始终贯穿于姜杰多年的创作主题之中:身体、关系与材料质地的碰撞,是她过去作品中常见的形象与主体。从早期作品《易碎的制品》中以脆弱媒介承载的数个婴儿身体,到雕塑作品《大于一吨半》中被柔软蕾丝包裹的庞大异形肌体结构,姜杰在循序渐进中不断以新的姿态描述有关生命脆弱性与复杂性的议题。本次展览共分为四个部分:“灵与思”、“残与整”、“感与知”和“观与行”,概括性地串联了姜杰本次呈现的作品主题。展览标题“俯仰之间”取自艺术家展出的同名新作,借引王羲之《兰亭集序》的词句隐喻处于“之间”的过程和状态,指向某种无意而具体的存在于生活之中的关系,作为线索贯穿着整个展览对生活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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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姜杰

“具体而微”:

“之间”作为过程与生命关切的延续

暗沉的空间,深蓝的墙面环绕着展厅内的作品,五件暧昧难辨的媒介构成的不规则结构悬于半空,在空间内轻微的气流之中,以不引人注目的细小弧度摆动。其曲折蔓延的复杂投影,斑驳投映在覆于墙面的棉质方形薄垫上,以微小的颤动和变化,映照作品内部若即若离的关系,亦与展厅一侧“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的摘录相串联。创作于2023年的雕塑新作《俯仰之间》以序言的姿态与刚进入展览的观众开启对话,既在背景与光线的凸显下成为聚光灯下的表演者,也因其经过变形重组的材料和形状,为观众制造了一个温和而倏忽的谜团。作品背部的棉质方块来自于旧被褥的压缩和重制,利用外形和厚度的转变给观众带来属性上的误读,由此引发关于日常物品的联想。作品前部悬挂的不规则雕塑与后部的被子之间若即若离的过程与不稳固的“之间”状态,孕育并隐示了一种未明确的你来我往——不被刻意注视,却浑然自发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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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杰,《 俯仰之间》,2023年

同样的体察也出现在展览的其他作品之中。在姜杰创作于去年的影像作品《落花有言》中,她拍摄下了自己偶然观察到的落花离开枝干后的形态和情景。影像中,一只已然干瘪卷曲的桃花骨朵在残瓣中进行着不定的跳跃,颤动与挣扎。还未绽放的骨朵儿将其骨骼停留在了半成熟之态,却又因早夭而拥有了衰败的褶皱质地,观众甚至可见周围舒展的残瓣尺寸足以包裹花骨朵自身。艺术家并未为这段影像提供过多阐释,而以“有言”二字将故事主体还给骨朵儿:对艺术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提供一种标准的艺术史式阐释,而在于提供所见与对象本身,其后在各异而无尽的个体经验中延绵出无限想象。

“这其实也是我们对于很多问题的看法:你所认为的其实往往不是事实。”姜杰在解释作品时说,“我看着它会有悲伤感是在于,它不同于黛玉葬花,葬的是花瓣;但你看见它,一个骨朵儿在挣扎的那种感觉,你会有很多联想,赋予给它更多别的东西。”展厅拐角处放映的《无题》也呈现了与《落花有言》相似的质地:艺术家拍摄下了雕塑旁偶然一隅瞥到的如波纹一般的光影,画面无法框定它的全貌,留下的是不确定的猜想和对外部环境的引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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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杰,《落花有言》 影像静帧,20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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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杰,《无题》影像静帧, 2023年

对偶然性的捕捉在此仿佛一处闲笔,抛开对宏大主题的反复书写,而将艺术家对生命的认知微妙地包裹在感受与偶得之中。《俯仰之间》和《落花有言》两件作品皆创作于2020年之后,对于姜杰来说,特殊的三年时间使她愈加将注意力转向生活中不被注意和不被捕捉的存在。策展人崔灿灿对此表达出相似的观察,他在接受《艺术新闻/中文版》采访时说到:“灵感是为了诞生灵光,是为了解放经验,只有灵光出现的时候,才能从经验里面逃逸,理性是无法去除经验的。所以这也是展览里非常有意思的地方,你能看到非常多细微的、不起眼的、被我们所忽视的个人观察,并最后呈现为作品。”

明确与模糊,

谜团中感知交织的生命与时间

在关注生活中日常和细微的现象之外,姜杰的作品也从更为明确的主题选择转向了一种模糊而不确定的语言。位于2号展厅的《一切于我都成为寓言》,则更直观地呈现了时间的流转作用于姜杰的艺术语言的反映。这件几乎占据展厅入口的雕塑,由一个被巨大白色瓷砖台和混乱的支架结构共同支撑的葫芦状雕塑构成,而“葫芦”头部则有一团如云雾般的洁白絮状物沿着底台铺散而下。与以往创作相比,艺术家将位于中心的葫芦形态雕塑后部的铁架替换成了一个更为杂乱而庞大的木质结构,原本位于“葫芦”上的使人联想到伤疤的深色部分和絮状物上粘连的颗粒也不再显现,散发中性色泽的雕塑在柔和的光线下显现出比以往更温和而具日常化的色彩。材料的更替让更多庞杂的符号进入了作品的语义,使得作品逐渐脱离过去的语境,让观众不得不更新已有的知识和解读,重新体会柔软与坚硬、明确与繁杂之间的矛盾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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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杰,《一切于我都成为寓言》, 2023年

位于同一展厅的《这就是戏剧》则以一种更为戏剧而陌生的手法挑战了观众对日常生活的感知。这件作品由三件高达四米的睡衣组成,在本应熟悉的日常场景中改变了零星参数:不同寻常的尺寸、数量与场合。由此,日常的关系在这个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耐人寻味,原本分明的线索在细微的变动中失去寻常的秩序,呼唤着观者的填补和遐想。换言之,艺术家利用生活为自己和他人创造了一个谜面,却并未在心中装填一个答案。然而,生活的本真性正是在这样的缝隙中涌动:人们所见的从未是明确的故事或终点,而是一团混沌而模糊的不确定。

策展人崔灿灿提出姜杰新作品中的一种趋向,即与以往更明确的选择相比,新作并未围绕艺术史的线索或者一个假定的现实来展开,而是在历经了近几年的现实境况后,采用了一种更真挚的表述。“对姜杰来说,她每天就是自己在生长。”他还说到,“即便艺术满是谜团,你无需试图去解开这个谜团。”面对新的现实秩序,相较于迫切和呐喊,激烈与尖锐,姜杰选择呈现的是自然流淌的时间之上的生命谜题,静默地注视着一种更为平缓和诗意的交织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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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杰,《这就是戏剧》(局部),2021年

回归观看与“专注”的出现

展览的最后一个展厅仅仅呈放了一件单独的作品——《罅》。作为展览的尾声,作品更为直观地将观众的主体性作为作品的一部分。正如落花的跳动呼唤观者的想象,若即若离悬于半空的雕塑使过程变得瞩目,经过放大的睡衣组成的剧场引发重新演绎的遐想,展览中的许多作品向观众提出了同一个问题:我们以何种方式认知生活中的存在和现象?自我的经验和心绪在与观看对象相遇时发生了怎样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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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杰:俯仰之间”展览现场,合美术馆,2023年

当观众必须自己手持、寻找光源的时候,专注就出现了。长达十米的雕塑在空旷黑暗的展厅中被倒置在天花板上方。它形态起伏,连绵,交缠,混沌,仿佛一道从天花板表面裂开的罅隙,又似洞穴中天然形成的溶岩或山体。它以古典而孤独的姿态成为一道浑然天成的纪念碑,其观看过程也要求观众返回到某种古典的轨迹之中:偌大的展厅中,仅有地面边缘散落着零星微弱的光源;空间保持黑暗和静谧,仅容许10名观众通行,需要手持蜡烛或者手电筒,一寸一缕地发现自己行进和注视的方向。位于顶部的雕塑迫使观众抬头仰观,高举手臂,主动借由集中的光源来描绘物体的形状和特质,使人联想到寺庙和洞窟壁画的观看方式。在这个过程中,观看和寻找成为一段不言自明的前提——观众的感官随着自身的移动、选择和窥探而获得不同的体验。

展览的尾声与开场达成了微妙的接合:观众在寻找和仰视之间形成的秩序,与五件蕴含着离合关系的雕塑所指向的“之间”过程遥相呼应。直至最终,观众都无法在展览中获得一个宣言,一个解答,一段为艺术史提供的剧本。取而代之的,是行走在“之间”所感知到的灵魂与意味,以及描摹万事万物的存在和变化之道。

文章来源:艺术新闻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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